站在對方立場想,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到我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前,其實也是我們最後一個暑訓,學校有一個重大的事情,就是在開放對大陸政策之後,首度有台灣的學生代表團要被派往大陸進行十數天的巡迴拜訪,而很榮幸的,北一樂儀隊被選為台灣的學生代表團。
當然我們都很關心這件事情,因為我們幾乎都以為就是我們要去了,因為放眼望去,學妹剛選進來正要第一次暑訓怎麼可能去表演?學姐已經卸任,而且那時候他們早已畢業也不可能把他們找回來組隊再去吧?
不過事情跟我們想得完全不一樣,令我們感到非常沮喪的,訓導主任和幾位有決定權的人在沒有跟我們以及我們家長進行任何溝通之下,自行決定要將剛畢業的學姐找回來重新組隊再被派遣。原因是,他認為我們參加這個行程會影響我們準備大學聯考,如此家長會反對,所以他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當隊長跟我們宣布這件事情時,我們只覺得空氣瞬間凝結,所有的人都沒講話,瞬間安靜的就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到。隊長們為了慎重起見,還特別把每個分隊帶開由各分隊長分別講,所以跟我們宣布這件事情的時候,旗官旗兵加上隊長一共 26 人,過了幾秒鐘,有同學開口了,「為什麼訓導主任可以自己決定不問我們?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決定不要練了!」「對啊,好歹應該要問我們的想法,怎麼一點都不尊重我們的想法?」「就算家長可能反對,我們也可以說服他們沒有問題啊,大學聯考我們還是可以一邊準備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隊長沒辦法只能說,「我也沒辦法說什麼,但是已經是這樣就是這樣了。」說畢隊長就離開了,只留下大家的震驚、抱怨、不平……………..。
之後,白槍中就一直瀰漫著一股要罷練的氣氛,當然並不是每個同學都想罷練,但是的確有人是這樣想的。我當時並沒有特別想到罷練,因為那也無濟於事,我只是對於學校的高姿態感到很生氣。後來跟我的直屬學姐 L 提到這件事情,那時他們還沒畢業。
他聽到我的抱怨之後就說,「你們只想到你們的立場嗎?」聽到這話我還有點驚訝,「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覺?」我更摸不著頭腦了,這麼難得的出隊機會,應該大家都想去吧,「我們畢業後的暑假早就已經安排好一些事情了,現在突然告訴我們暑假沒了,要去什麼大陸!」「哪有人把已經畢業的校友再找回來訓練的,你知道半年不練之後突然練會多痛苦嗎?」這個我倒比較有感覺,基本上若是一個月沒練,再重新練的時候身體會很不習慣,覺得做什麼槍法都不對勁。「學校沒有跟我們溝通,就自己這樣決定,很不尊重我們啊。」
這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們生氣的,是在我們立場上生氣,然後覺得好機會讓學姐們拿去了。因為難得有這出國表演的機會,大家都想去。但是從沒想過,其實學姐們當中,有很多人是並不想去的,因為他們無端端的暑假計畫被打亂了。其實整件事情看起來,就是沒有經過溝通之下,直接「揣測」大家的心意之後做出人人抱怨的決定了。學校不了解學姐們的想法、不了解我們的想法、家長的想法,而我們也不瞭解學姐們的想法,所以以為他們很高興得到這個機會,但其實有很多部分並不是的。
後來暑訓的時候,每天早上就看到已經畢業的學姐們,穿著學校制服,一大早就頂著大太陽練習,還擔心吵到我們高三的暑期輔導課,所以只有在中午的時候,才走大隊隊形,早上的時間我們最多只會聽到隊長的口令或是口哨聲。雖然練的是以前的槍法,但是重新恢復頂著大太陽、颳風、下雨的訓練生活,那種辛苦真的很難形容。我們在光復樓看著在操場練習的他們,漸漸的覺得,希望他們可以很快恢復好身手,這次去大陸,給大陸高中生一個「好看」。後來看到在他們臨行前最後在學校的綵排,真的打從心底佩服這些學姐們,因為我相信他們此行絕對會讓對岸的學生驚訝萬分的。
雖然這個行程鮮少被人提及,甚至在儀隊網站上的出國榮譽部分,並沒有列在上面,原因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或許只是因為大家不知道這也是一個「出國」記錄吧。但學姐們在大陸的十數天,讓看到的大陸高中生都很驚訝於台灣高中教育的多樣化。甚至他們還以為要練成這樣,大家要強迫住在一起數個月,每天早晚練習才能有如此默契。但他們不曉得,其實只是對於自己被交付的任務的執著,就可以鞭策自己做得更好了。
所以在溝通前,別以為你都知道對方想什麼……………
曲終人散終有時,代代儀情永相傳
終於到校慶的表演了,為何說終於呢?因為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的出隊了,場邊擠滿了各校的學生,但特別是樂儀隊的學姐、學妹們,因為大家想要好好捕捉我們最後一次表演的身影。我心想,最後一次表演,要有始有終,第一次沒掉槍,到現在是最後一次了,也要保持這個記錄。
其實最後一次的表演,是我自己認為自己表現得最好的一次,而全隊也沒有一支掉槍,大家在最後退場時,根本走不出去,因為場邊等著獻花的人已經全部湧進我們退場的地方,最後是自動呈現散開獻花的狀況。我的直屬學妹很開心的拿花給我。但這兩年中發生的事情,在當時並沒有任何人幫我想通的情況下,夾雜著最後一次表演的情緒,其實我的心情很複雜。我忘記學妹說了什麼,只跟他說,終於解脫了。或許這句話讓他有點驚訝吧……….
在細雨綿綿的冬天進行的交接儀式,總是讓人有點惆悵的感覺,看著下屆隊長行高跪禮接下指揮刀與印信,曾經讓我投入這麼多時間的這個團體,那時我感覺瞬間跟我的距離就像是隔了一個宇宙一樣的遠。
後來偶爾在電視上會看到學妹們的消息,當然已經是不認識的屆數了,我爸爸總會說,「快看,你們學校樂儀隊耶」,我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喔。然後眼睛繼續看我的東西,用眼角餘光瞄一下電視畫面。有時候心裡會 OS 一下,啊,這郭學妹槍怎麼沒拿正………….啊這郭怎麼做槍法看起來沒力,沒吃早餐嗎………..原本的職業病瞬間又上身了。
不過心底想的是,希望這個團體可以繼續下去,鍛鍊更多年輕學生的精神。那種似有若無的認同感,好像怎樣也不會消失。
後記
其實對我而言,會回想起這些事情,而且帶著感激的心情寫下這些文章是很困難的,怎麼說呢?其實對我而言,儀隊似乎就只是我的某一個修練場而已,因為基於某些原因,我上面的白槍學姐跟我並不熟,我底下也因為後來減收白槍而沒有學妹,同班同學也沒有儀隊的,在加上當時沒想通的一些部分,讓我卸任後反而刻意避開儀隊的消息。其他白槍同學在上了大學之後,大家各忙各的我也疏於聯絡,幾乎就是在畢業之後,就變得跟儀隊毫無關係了。事實上,可以說是在卸任之後就沒太大關係了。
在儀隊的兩年真的經歷很多酸甜苦辣的事情,因為這個口味對我當時的年紀而言實在太重了,所以上大學之後對於參加社團真的是興趣缺缺。而且還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曾經是儀隊的,因為就會遇到要談論這個話題的狀況,在過去我是真的不太願意談論這個話題,因為一談的話,難免就會想要批評一些事情,這實在不太好。但現在可以談,是因為想法已經超越那種心情,而且又剛好想起這些事情,有些時間組織起來,可以像是講古一樣來說這些故事了。
總之,兩年儀隊生涯中我聽到很多對這個身份的稱呼,耍槍的、走路的、拿槍的、練武的、當兵的…………..也有的前面會加一些形容詞,有褒有貶。現在看起來,不管如何,當時我還是堅持做了屬於我的身份該做的一切,我想那就是我完成的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不在於哪次表演特別棒,或是哪次主辦單位的活動特別好,最重要的部分反而是在平常的練習當中,那些看起來像是小事一般的事情。我認為,那就是儀隊精神的展現方式之一。
終於在畢業這麼多年之後,剛好有這個機會讓我「恢復記憶」,而且事隔多年,也可以理解當時種種。想起當時,還是有很多的感謝心情,因為有環境的琢磨,人才會成長,如果不是在烈日、大雨、寒風、冷雨下堅守責任的練習,就鍛鍊不出堅韌的毅力。
如果不是學姐嚴格的要求紀律與禮貌,人在戴上光環之後,就會忘記自己的本分,失去自己的分寸,而任意妄為。
若不是體認到自己所代表的是什麼,就會變得鬆懈而失去榮譽感。
若不是大家真心對待,這一切的過程就只會變得剛硬而嚴酷。
若不是在這當中遭遇了各式各樣的事情,看待人、事的眼光就會變得狹隘。
好啦,歐巴桑的重點來了,其實要說的是,雖然很多事情是我在相信神之後才想通的,但是神其實在你還沒認識祂之前,都在你的生活中引導你,偶爾「ㄉㄨˋ」你個幾下的。但重點是自己要明白啊。所以最後真的還是要感謝神,讓我接觸這樣的環境與人、事,在那當中栽培我。
好了,歐巴桑囉唆完了,謝謝大家看完這些漏漏長的故事。